这个人方才被方弃和半夏抬进黑暗中去,现在却又从黑暗中自己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憨厚中带点狡黠的笑容。
他身上披着一身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破旧道袍,手中拿着静眺掉落的轻鸿剑,半寸长的头束不成髻,却也装模装样的绑了一顶道冠在上面。
这么一打扮下来让人眼前一亮,顿时就从一个黝黑矮壮的乡下人变成了一个黝黑矮壮的道士。
孙仙梁倒比陈七尺还要惊讶些,心想老律堂的禁制一定是出bug了,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方才那一击,让陈七尺警惕之心大起。
这个汉子的功力虽不及他,但一身剑法实在是不俗。自己若不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下他。
自己方才太过得意,竟然被他一番做作骗了过去,偏在这个关头跳出来搅局。
“阁下到底是谁?”陈七尺体内真元急流转,几件平时秘不示人的法宝暗中准备着,口中厉声喝道。
“刚才不是认识过了么?我叫个李苜蓿,木工电工油漆工我都会,扯个线搭棚子砌墙也不在话下。”李苜蓿笑呵呵往前凑来,却已经没了当初的点头哈腰。
“其实我会的东西挺多的,但这些都不是我最擅长的。
师父跟我说只有喜欢做的事情才能做到最好,而我从小就喜欢做剑侠,所以现在我就是一个剑侠。这事连我老婆都不知道,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李苜蓿持剑站到了香案之前,烛光中,他身后的七位祖师造像似乎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身上的剑气被压制了许久,此时终于丝丝缕缕的宣泄了出来,将陈七尺遥遥锁定。
“隐世剑侠么?”
陈七尺猛然狂笑起来,数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从他身上一涌而出,无数道斧光突现于李苜蓿的身周,一齐向着中心飞撞。
李苜蓿所站之处,顿时成了一个各种光线汇集的旋涡,风雷之声大作。
陈七尺犹不罢休,青铜长斧如闪电般虚空三击,这三斧是他毕生修为的极致,一斧开山、一斧偃月,一斧碎空,挟山崩地裂之威向李苜蓿冲去。
李苜蓿一手持剑迎击,另一只手却放在了香案之上。
就在轻鸿剑剑光将要被击碎之时,突然有一道造型古朴的剑影生于他的身侧,先是如长鲸吸水一样将那些杂色光芒一卷而尽,再跟陈七尺的三道斧光撞在一处,一齐化作乌有。
陈七尺大惊,孙仙梁心中的惊讶却比他更甚。
为了守护邱真人遗蜕,老律堂中藏有十八位祖师所留剑影,这一绝密之事非本门弟子如何得知?这李苜蓿又如何能够催动这一阵势?
说话间,又有一道剑影现于右侧柱础,略一停滞便向陈七尺右肩斩落,剑光中既有无边清净之意又有灭绝大千之势,威能不同凡响。
陈七尺知道来者不善,当下大喝一声横斧而迎。
一声巨响后老律堂三面窗棂尽皆震碎,剑影消失不见,陈七尺后退一步,胸中气血翻涌。
又有两道剑影生于左右墙角,一剑如九天星坠、一剑如扶摇风起。
陈七尺修道逾三千年,道行本就深厚无比,自二百余年前又有奇遇之后,更是纵横世间少遇敌手。
此刻乍逢强敌,一时间战意勃,持斧左接右战,每一下都是硬接硬架,除了之前的那一步,竟是多一步都不肯再退。
奈何剑影碎了又凝,越聚越多,除三四个贴身游斗外,余下的盘旋四周伺机而动。每一剑刺来都有赫赫声威,逼得陈七尺全力招架。
也多亏这些剑影似乎都是无人操控的死物,进退之间虽有章法,但却缺了七分灵动,但饶是如此,接到三四十剑的光景,陈七尺也有些吃不消了。
又见两道剑影从藻井中跃出,头顶上有杀气如崩。
陈七尺把牙一咬,心想若是再硬撑下去只怕讨不得好,自己只需率众攻破了老律堂的外层禁制,大家一拥而上,这个剑阵却也并不难破。
一念及此,当下奋力挡开身周剑光,再度运起身外化身的神通,刹那间消失不见。
老律堂外,妖怪群中一阵鼓噪,陈七尺回归本体,大声号令之下,妖怪们对禁制的攻击势头更猛。
老律堂中,迎着狐疑的目光,李苜蓿解开了众人身上的法术,冲着孙仙梁毕恭毕敬的行礼。
“你究竟是谁?你为何会我白云观的术法?又从哪里得知了老律堂的机关布置?又或者你是心魔?梦魇?还是什么其他妖物?”
孙仙梁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不敢相信,他颤颤巍巍的向着李苜蓿逼近,口中连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