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快尝尝，这道菜味道如何？”
表面是在问菜的味道，实际上是在探她哥的态度，看她哥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厉景琛并未动她送来的松茸，只皱着眉头，冷冰冰地问了一句：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话语间满满的不耐，显然是还没有原谅她。
苏晴雨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红了。
“没、没什么事儿…”她微微抽着气，声音也变得轻轻的：“只是这段时间惹了哥哥生气，哥也不理我。我心里难受，忍不住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
“还记得我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哥哥，就是在这家亨泰酒楼。”
“那个时候，妈妈说哥哥大夏天在这边打工，吃不上，喝不上，中暑了还只能咬着牙硬扛。就叫我来给哥哥送绿豆汤。那是我第一次见哥哥呢。那时十五岁的哥哥，已经很高了，好看的就像动画片里走出来的王子。”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黑黑的，丑丑的。可是哥哥没有嫌弃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哥哥对我笑了，温暖的大手拉着我，还蹲下身来，给我糖吃。”
“我想我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忘掉哥哥当时的笑容了吧…”苏晴雨说着说着，于泪花中笑了起来，“所以现在，即便是做梦，我也常常幻想着回到小时候呢。那个时候的我，虽然像丑小鸭一样的普普通通，可最起码，不会惹哥哥生气，也不会让哥哥为难。”
“对不起，哥哥，真的对不起……”她哽咽道，“我也想努力…成为哥哥的骄傲呢……可是、可是…我实在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就只会给哥哥惹麻烦……”
“如果…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能让我重回到小时候该有多好。那样的我，一定会珍惜和哥哥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早知道那明媚的笑容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我想我一定会睁大双眼，把它深深地镌刻脑海。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连哥哥笑起来的样子都快要模糊了……”
“哥哥，哥哥…”女孩早已泣不成声，望向厉景琛的一双泪眼，更是如漾起的泉水般令人心尖作痛：“如果…能再次看到哥哥的笑容，那该有多好……”
“哪怕只有一次，晴儿这些年的青春，也就再没有遗憾了……”
“……”
寂静的房间内，厉景琛沉默了好久，好久……
故地重游，过往的时光从他脑海中一一掠过。终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眉眼柔和了下来：
“这阵子没理你，是哥哥错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因为哥哥伤心了，好不好？”
他能明显感觉到，当他指尖触到女孩梢的那一刻，女孩身子都颤了一颤。随后抬起的，是一双受宠若惊的鹿眼。
厉景琛的心又难以抑制地疼了起来，他受不了别人这样的眼神，更何况，对方还是…
唉……
她固然有错，可自己，终究对她太过残忍了……
像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他的心，他再也无法忍受女孩泫然欲泣的神情，说了句“去洗手间”，便匆匆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房门关上的下一秒，苏晴雨变脸般把眼泪收了起来，与笑容同时浮现的，是一丝难以遮掩的轻蔑与不屑。
轻晃着高脚杯，嫣红的唇在晶莹剔透的杯壁上留下浅浅的印迹。她淡淡地笑着，流光之下，那笑容那般静美，又那般地得意洋洋……
·
冯嫣然没想到，自己一个刷盘子的，有一天，竟也是要被拉出来顶班的。
“你你你，对，别看别人了，就是你。出来换身衣服，把这道菜送到客房里去。”
冯嫣然十分惊讶地指着自己，领班却道：“有什么好惊讶的？送菜的人手不够了，你长得好看，就是你了。过来，来，穿上这身服务员的衣服。把这道菜送去至尊vip包厢。送餐的礼仪之前培训过，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尽管担心自己在清洁间呆久了，身上会沾上油污的气味。但领班话说得十分斩钉截铁，没给她提出担忧的机会，冯嫣然便也只好洗干净手，点点头答应了。
换好服务员的服装后，交到她手里的菜肴，是一味鱼翅鲍肚参，分量相当之大，满满一大盆。里面晃晃荡荡的，是浓稠而滚烫的奶汤。
按说，这么大规格的盆，放在以往，都是交给男服务生来端的。如今领班让她送过去，估计是男服务生实在不够用了吧。
冯嫣然也没有多想，端着那一大盆汤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那盆里满满当当的汤微微晃着，随时都要洒出来。她不得不将托盘抓紧抓紧再抓紧。走得战战兢兢，十分辛苦。
等她终于走进那件至尊vip包厢时，她的手臂又酸又痛，已经累到没什么知觉了。
这房间很大，地处顶楼又有落地窗，能把整座城市的夜色都俯瞰得清清楚楚。
看到餐桌旁坐着的两个人后，冯嫣然端着白瓷盆，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有一点儿怪，可又实在说不清楚怪在哪里。晃晃脑袋，不再多想，她走到了餐桌边上。
坐在餐桌右侧的那个男人还挺胖的，挺着个大肚子，身形十分难看。冯嫣然身为服务员，自然是不能直视客人正脸的。她手臂快累断了，正要把汤放下。餐桌右侧那男人却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把汤端到左侧男人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