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涩然一笑,“和你的契约,只是我给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终归是我,不能亲自践行云家遗志,只能将这一切强加给你,终归是我一无是处。”
“不是的!”云西抹了把泪,却仍是泪眼婆娑。
她低垂着头,双手掩面,声音在哽咽中颤抖,“一开始就是我自私把你当成外挂,根本没有考虑你的处境心情,就任性抓了你的魂魄,只想着利用你的能力,却从没想过你会陷于何种尴尬的境地。”
云南终于伸出手,重重按住她的肩,柔声道:“云西···”
云西反手扳过他的肩,逼着他看着自己,也逼着自己要看清他的脸。
“我真的不后悔,云南。你并不是一无是处,你的能力能量,远你的想象。”她浓睫下涌动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他凤眸里忧伤的光,破碎的闪动。
“我知道,你只是怕我错过了一门好亲事。我真的理解你。但是,你能不能也重认识一下你自己。”她颤声说着。
云南恍然抬头,怔怔的凝望着她,清亮的凤眸莹莹闪烁,似有忍不住的泪意泊在其中。
云西双手板着他的肩膀,张开口,却嗓音暗哑,“现在的我,不是云西,也不是云曦,只是我自己。现在的你,不是活着的云南,也不是什么已死的孤魂,就只是你自己,好吗?”
一大颗琉璃般的泪珠,忽地自他眼眶跌落,滑过白皙的脸庞。
“只是我自己?”他抬左起手,张开在眼前,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可什么又是我自己?”他喃喃的重复,大片的泪水终于成线的涌出。
一种道不明的心疼感觉瞬间堵在喉间。
云西伸出手,胡乱的抹着他脸上的泪水,泣不成声,“忘掉云南···忘掉···妹妹···”
泪水流下就被她抹去,可是才抹掉却又漫下。
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没法抵挡。
她终于张开双手臂,紧紧的环抱住他,“云南,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是你的主人。我们就只是最好的盟友,只是志向相投的同路人,”
她颤抖不成声的话语,也被他的泪打湿,濡湿他的耳畔,“我只是我,你只是你,我们只是今生来世离不开的牵挂,好吗?”她缓缓松开怀抱,抬手捧着他冰冷而光滑的脸庞,静静的凝视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云南却垂下了头,颤抖的双手掩了面,任抑不住的泪水透过指缝漫出泛滥。
他就这样跪在地上,半蜷着身子,失声大恸。
云西哽咽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倾过身子,尽力张开双臂,拥住他同样没有一点体温,冰冷的身体。
她知道,他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生而为人,所有的信仰、坚持、守护,都在这一刻毁沉殆尽。
他是她所识之人中,最坚定,最不会动摇的这一个。
可是越是如此,趋于崩溃时,彻心彻骨的疼痛感就越痛不欲生。
也许,对于云南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
最可怕的是失去生而为人的立足点。这样抽筋彻骨的疼,她很清楚。
因为她,也曾经历过。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静静陪伴,默默支持,不去撤走他手中最后一根浮木。
自己的心结,终归是要他自己走出来,才能真正迎来焕然的生。
桌上的油灯忽而闪了下火焰,暖黄色的光晕瞬间转成蓝色。
两人紧紧相拥的背影,晃动的烛影下,慢慢拉长,最终成为一体···
当焰火再度恢复原本的颜色,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很久之后,泪似乎终于被流干,云南也渐渐的控制住了自己。
他慢慢抬起昏沉的头,茫然掰开云西的手臂,颓唐地站起身,步履蹒跚。
望着他步履摇晃的转过身,落魄的向门口走去,云西的唇蠕了一下。
“云南!”她终于唤出了声,身体依旧半跪在地上,眸光凄然。
“这些不算什么,你的信仰,坚持都还在,改变的只有身体上的一点习惯而已。”
“所以,你不能被打倒,”她扶着酸胀的膝盖,缓缓站起身。
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语气也徐徐变得笃定起来,
“所谓一生的坚守、一生的信仰,不就是无论世事怎样变迁,自我如何变化,也要穷尽一生精力,必须要去追寻的东西吗?只要你不胆怯,不投降,一切改变就都特么是糊弄人的纸老虎,改变不了任何事!”
云南背影不觉一僵,却始终没有回头,怔了片刻,才再度迈步,推开房门,无声离去。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云西只觉身子一软,再度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