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铮人站在白鹤之上,身侧风声呼啸。
“倒是有趣。”
他手中摩挲着一枚丹丸,是那枚群鹤苑苑主所赠中的一丸,环绕一抹血线,不似寻常灵芝药泥搓揉而成。
这是一丸能够催元损命的丹药!
若杜铮的知识没错,在外界的散修群体当中,这丸丹药名叫疯魔减寿丹,乃是胎息境修士搏命之时,服之以压榨血魄精神来换取战力的玩意。一枚服下,亏损十年寿命,不过是一刻的拔高,还会伤到根基,下脉弟子向来不喜此物。
不过,群鹤苑苑主赠他这丸丹药的意思,却是值得耐人寻味。
杜铮可不会忘记自身的因果,院中尚有人要拿他去杜氏讨赏,何况外界云云散修之中那消息灵通之辈?
若是往日,他绝无下山之念。但如今已是道宗下脉弟子,姓名皆记录道宗名册,挂靠了这方世界最大势力之一的名下,能够挡下不少要命的谋算。
便比如以大欺小、以老欺少的戏码。
杜铮此番下山,一路若有挡路前敌,撑死也不过是淬气炼真之辈,更上一层的炼气大境修士,那便是以大欺小了,还是外宗欺正法,道宗定然会护持他的。
他以杜氏的一桩消息为凭,从李书武处换了两样法器来,更是借了赵方义的宝器,可谓是准备妥当。
若如此还会死在外界,那还是趁早兵解转生去,修行是不适合他了。
这疯魔减寿丹别的弟子不喜,杜铮却是觉得没什么。无所谓寿命不寿命,当前都活不下去,十载空寿有何意义?苑主赠他此丹,实实在在是又为他添了一张底牌。
正想此事时,丹顶白鹤已离德冠院百里之远,眼前遥遥可见一座峡谷,两侧高耸,绿树青青,中央是一线天。
这是弘德王朝东方的盛景,名唤隔世关。
过前为凡,过后为仙,恍如隔世。每年中天方开脉收徒,便有近万人过此峡关,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但过者寥寥,能入下脉者乃是优中选优,实在没几个。
“隔世关……”
杜铮人在天穹,俯视峡关,幽幽一叹。
他之前是世家子弟,知道的比旁人多些。一百零八下脉,大多为世家把持,弟子名额被分配大半,寥寥几个扔进凡间,引得一阵腥风血雨,如看群狗争骨,一场好戏。中天方还算好的,德冠院院主更是力排众议,是少有的以凡尘弟子为主,故而只两个世家子弟。
也是这个缘由,凡尘弟子没有世家那般外物供给,只靠着下脉俸给修行,也没英才骄子出没,如今已沦落至末流位。
凡尘眼中,他们是高来高去神仙辈,闲云野鹤,好不悠闲。可实际上,修行界不过是另一个凡尘。
隔世关,从未真正隔开人世。
丹顶白鹤飞行极快,杜铮之前还只是遥遥看见峡关,转瞬间,隔世关已到了眼前。峡关两侧高山甚是宏伟,如两座神剑落地,直入云霄,其上不时有猿叫鸟啼,水流奔涌。
嗡——
一点火光自林中闪过,眨眼间,便自一点化作一团,人头大的赤红火球呼啸而来,直冲着他面门而来。
杜铮翻手间将疯魔减寿丹收入袖囊,抬手一甩袍袖,便见狂风大作。白鹤两翼扇动,风与风合,凭空化作一道龙卷,打旋着飞出,把那火球给刮灭掉。然后去势不绝,直直落进了林子里。
下一瞬,虎啸声起。
风中生出白光,风中孕金气,一头斑斓虎自风眼里跳出,脚踏千刀如云,四周草木直接绞个稀烂。
“妈妈的!大哥,点子扎手!”一团红光飞掠后撤,瓮声大响。
那是个红衣的矮胖道人,面容丑陋,一脸的火疮,嘴唇外翻,长两个龅牙,让人只是一看便生出厌恶之意。
杜铮冷笑:“这等浑浊灵机,你们也有胆来蹚浑水?”
他手一挥,袍袖中手结印。
云龙印打出,只见云雾弥漫,一声龙吟咆哮,龙隐其中,若隐若现,不过只鳞半爪。龙尾一甩,打在了三丈外,把一个玄衣的黑脸大汉打飞出去,口吐鲜血。
黑脸大汉看着云雾之中不见踪影的杜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赖以成名十数载的隐形消迹之术,竟然被人给破了?
杜铮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定然是蔑笑一声。
区区隐形消迹,又不是正立无影的大术,连自身灵机都难以藏匿。他十数载不曾被人窥破,不过是散修之中无能人,本身灵机都浑浊不堪,丹窍元气乌黑难净,如何分辨的出旁有他人?
杜铮不然,他是下脉弟子,本身灵机纯净,灵觉机敏,更是时时吐故纳新,周遭灵机但凡有变,定有察觉。
他看着黑脸大汉,这人两脚有甲马符箓,各有一对小翼蒲扇,将他托在空中,没坠在地上,生生把自己摔死。脑中只是一瞬就知结果:“飞身符?倒是舍得。”
黑脸大汉面色铁青,知道自己这回是碰上硬茬子了。
他大喝一声:“二弟,扯呼!”
地上矮胖道人早就等着这话,转身就跑,恨不得再生出两条腿来,脚下那叫一个生风。但他人只是跑出十步之外,整个人浑身一僵,脖颈上有血痕现出,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杜铮轻笑:“阁下莫不是当我是摆设?”
云雾未散,左手掌中百步云霞刀上下沉浮,他吐一口元气,催其能,便见刀光闪烁,黑脸大汉也是一僵,跌落在地。
他眉心有一血痕,显然没了性命。
“没什么意思。”
杜铮驾鹤落下,看着两具尸体,心道:“散修与我等大宗修士相比,真如云泥之别,更不要提有法器在身。这两人竟然连挡都挡不得,便是再来个十人,我也能杀之如杀鸡。”
百步云霞刀乃是飞刀小刃,纵横往来,只一抹刀光。
莫说是散修了,便是下脉弟子一个不慎,都要着了他道,斗法败阵,搏命则丢命。更不要说这些散修了,那真是明示此器,他们都挡不下。
杜铮搜罗了一番两个散修,怀里拿布包了些黄豆子大小的晶粒,散着丝丝缕缕灵机。
“灵石?”他眉头一皱,“不对,是灵石碎。散修这么苦,连灵石都没个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