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氤氲,佳肴入眼,有人垂涎欲滴,大快朵颐,有人却兴致阑珊,食欲缺缺。
“九哥!燕大侠!这些菜都是一流手艺!不是我吹的,你们快尝尝!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啊!”
语罢,痛饮几盏桃花酿,佳肴配美酒,路十只觉得人生最乐之事不过如此,唾手可得,嘴里的还未入肚,他一时兴起开始主动担起主人的身份,招呼另外基本没怎么动筷的两人。
6九和霍一,两位猝不及防间被路十唤了姓名的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一眼路十,见路十一副喜不胜收,手舞足蹈的热情模样,一时间心绪万千,竟无法驳了对方面子,只好佯装出兴高涨的神态,先后夹起手边的肉,敷衍地尝一小口。
6九心不在焉,勉强分出一丝心神,假笑表示认可,“好吃。”
霍一见6九有所表示,自己一言不反倒显得没礼数,也跟在其后接上一句,“好吃。”
路十:“……”
这场面为什么我会觉得似曾相识?
路十沉默片刻,咽下口中的蒜蓉虾,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身旁的傅八凑上来说闲话,路十也就不执着于向两位无心享用美食的人卖力介绍,凑在一起聊别的去了。
见路十一脸悠然自在,没心没肺的神情,怕是不懂自己的苦恼,叫人好生羡慕,6九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句叹息引来了另一人,他显然和此刻的6九同病相怜,心境相似。
霍一将筷子搁置在白瓷碗缘,收回放在别处的视线,看向6九,“小九,你……有烦心事?”
6九抬眸,对上霍一的视线,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类似的情绪,随即重重地,再叹一口气,“你也有烦心事。”
他没用问句,大约是觉得无需询问,便足以确定。想到燕元白或许有烦心事,6九本能地去找孟扶渊的身影,只见向来不近女色的孟庄主和华琼笙两人,面对面单独坐一桌,以6九的视角,只能看到孟扶渊愉悦地笑,然后华琼笙替孟扶渊夹了一块五花肉。
谷主竟然为庄主布菜!
6九本来以为,两人独一桌是因两人皆是一派之,身份尊贵,却不想,或许是另一种可能,6九眉头一跳,该不会,传言是真的吧?
想到这一层,6九再看向霍一,却见后者这时还怔怔地凝望孟扶渊的方向,6九的视线中就又添上几分怜悯,他也将木筷敲在瓷碗上,出清脆的声响,“燕大侠,真是没想到,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自己和身边的霍一的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也是为情所困。”
霍一神色黯了黯,眉目间隐约有惺惺相惜之态。
6九继续感慨,摇头叹道:“我,俗人一个啊,还是逃不开这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只能故作洒脱。”
霍一闻言倏尔惊诧,他之前从未听说过6九有什么喜欢的女子,无为山庄的影卫,或生或死,都只能在无为山庄,或许那位姑娘不愿余生留在无为山庄,又或许身份悬殊,于是只能被迫相忘于江湖。
想到后一种缘由,霍一陡然间深深蹙眉,静默长久,才闷闷道:“我如今境地,都是我自找的。”
“自找的?”6九不明白,下意识反问,“什么自找的?”
万般情绪一瞬间闪现于双瞳,霍一唇瓣翕动,正要说什么,忽然耳边炸响一声女子震耳欲聋的惊叫——
“孟扶渊!”
霍一率先反过来,追声而去——
庄主晕倒了!
怎会突然间昏迷?
只见此刻华琼笙已经跪坐孟扶渊旁边,托起他上半身,指尖按上人中处,一脸焦急。
多年刀光剑影里做无为山庄影卫,霍一最快辨析形势,视线触及孟扶渊的下一瞬,他右手握上腰间悬挂虹饮剑柄,蓄势即,只要如今场面一生变,这把利剑就会冲破剑鞘的束缚,与敌人决一死战。
但是并未有变。
没有刺客?
华琼笙右手点上孟扶渊上半身几个穴位,随即替他运气,即便如此,孟扶渊还是没有立刻苏醒,银针不在手边,急救的方法一时也不奏效,华琼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当即朝守门的小厮吩咐几句,随后对在场无为山庄的众影卫说道:“先,我绝对无害庄主之心!其次,庄主究竟为何会昏迷,我会查清楚!还请各位暂时先信我所言非虚,让我先替庄主医治,毕竟救治急于一时!”
无止境的黑暗,令人心生恐慌的虚无。
我在哪里?
孟扶渊迷惘地思忖。
眼前是,一又一画堆积的乌墨,黯淡沉重,一团又一簇浓重的阴霾,压抑窒息,双眼不可视物的时候,听觉就变得异于往常灵敏,他听见有人在沉声说——
“你就这样,信天道吗?”是平静的语调,却意外有一丝裂痕。
是谁在说话?
孟扶渊决眦欲裂,却无可瞥见一二真容,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他只能尽力分辨那个声音,如此熟悉,应当是听过成千上万遍的,但是又无比的陌生,像是第一次耳闻。
“你就这样,听天由命,天道为你留一条死路,你就无怨无悔毫不犹豫地踏上去,是吗?”
已经称不上平静了,更像是如果不极力克制,下一刻就会脱口而出的质问和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