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大一那年刚入学京城大学,他帮生物制药系的替课,似乎,在实验楼里撞到过这张脸。是那时候和许文静认识的吗?
可许文静又是怎么死的?
这就是朋友太多的烦恼吗?忽然就记不起来到底谁是谁了。
祈行夜忽然觉得自己的记忆远得像是上辈子,仿佛是束之高阁落满灰尘的书,他踮起脚尖想要去拿,却怎么也够不到。
一切都是混乱的,好像就连他自己也落满了灰尘。
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棺木。
许文静静静注视着沉思中的祈行夜,耐心的等待着他反应过来,并没有璀璨。他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一副眼镜,胸前依旧别着大洋科技的徽章,笔记和签字笔不离身边,气质安稳沉定,通身的书卷气。
他坐在实验台旁,手边放着一只量杯,茉莉花茶包在热水中沉浮,他虚虚握着量杯外壁,聊以暖手。
见祈行夜看来,许文静笑了笑,温声道:“祈侦探忘了吗?你接了我的委托,我还没有付钱。”
祈行夜下意识追问:“什么委托?”
“徐丽丽,污染源头,液态化污染粒子,污染新状态封存技术。”
许文静一口气报出一长串祈行夜听不懂的名词,道:“你要帮我找到的,是一管血。从我的实验室丢失的密封管看,也是害死我和所有组员的元凶。”
“祈侦探,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和你一起去找,实验组是我的责任。但是。”
许文静愧疚:“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疼了,我没办法再继续忍受,只能选择了逃避。幸好,在我死后,还能遇到你。”
“只是,和你的相遇又分别太过匆忙,我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所以,我暂时从衔尾蛇中脱离了出来,想要去找你。”
他轻笑:“只是我没想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见你的时候,祈侦探竟然反而来找我了。”
许文静是生物制药博士出身,他日常最常遭遇的一件事,就是失败。
培养皿菌群培养失败,试剂检测失败,实验失败……科研的道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越深入远行,就越可能会被大海的风浪打翻。
将材料备份,留出容余时间,做第二备用计划,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不可更改。
包括实验组。
实验室虽然隶属于大洋科技,但最擅长技术的,并非大洋科技的管理层,而是一线接触实验材料的许文静。
从入组第一天,他就做好了备份。
“这个实验室命运坎坷,转手多次,但没人愿意失去它,因为它所带来的启和方向,是划时代的。为了确保技术和专利独家,大洋科技为实验组准备了严密的保密协议,任何人,不得将任何相关数据带出实验室大门。”
许文静笑了,点了点自己的大脑:“但我不需要带出任何东西,我的头脑,才是那个实验室里最宝贵的东西。”
保密协议对许文静并不起作用。
每天他回到家,日常惯例就是写日记。
他会将所有实验室内生的事情,数据和结果分析,所有他记忆在脑子里的东西,全部重新梳理,详细写在本子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会安然入睡。
许文静自认是个有些传统的人,比起更流行的无纸化笔记和电子文件,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让他更信任纸质,借由书写输出,同时也是理顺自己的思路并进行下一步思考。
“没有人知道,原来实验组组长,才是将所有保密协议违反了个彻底的那个。”
他安静的笑着,道:“祈侦探,死亡之后,我想起来了,我的老师曾经和我提起你。他告诉我,如果真的认为有人在跟踪监视我,可以找你帮忙。”
“你是我老师朋友的弟子,你是,可以被我信赖的人。”
祈行夜:“冒昧,请问你老师是……?”
许文静:“京城大学,生物制药系,系主任。”
祈行夜恍然大悟:“哦!”那个倒霉的小老头啊!
因为帮了他一个忙,反而丢了张丽这么个好苗子的怨种系主任,还气得和伟伟绝交了的。
祈行夜感慨,世界真小――怎么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好耶!
“没有人知道日记本的存在。祈侦探,我把它藏了起来。”
许文静嘲讽一笑:“可我没有想到,它竟然成了我对世界最后的遗言,我可笑一生,仅有的见证者。”
“如果你还愿意完成我的委托,等你出去之后,祈侦探,请一定要找到它,通过它,你可以了解有关我的一切,也可以得到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祈行夜点头:“好啊,你放在哪了?”
“不知道。”
许文静干脆利落:“死的时候忘记带脑子了,忘了。”
祈行夜:“…………”草!
“那你死的时候为什么不带脑子啊!只听说过有人出生时忘了带脑子,没听说过死一次把脑子搞丢了的!”
许文静理直气壮:“书上又没教,我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见过哪本书上还特意提示过,死的时候记得带脑子一起死的吗?”
“我只忘记了这一点,已经很好了。”
祈行夜:“对!你就专挑最重要的忘。”
许文静:“世界第一侦探,连无实际线索找东西都做不到吗?”
祈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