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正西睁开眼,莫名地有些怅然若失。
这一宿,睡得昏天黑地,梦得五迷三道,可醒过来时,又全都忘了,人便木然地看向天花板,定定呆。
他在床上懒了片刻,随后起身穿衣。脑袋穿过领口时,窗棂突然传来“噔噔噔”的微弱声响。
转头看过去,却见屋外的窗台上,有只小麻雀,正在用米粒似的喙,轻轻啄了两下玻璃。
李正西有些诧异,于是缓缓朝前靠近。
麻雀歪过脑袋,隔着玻璃窗看看他,突然警惕地跳了一下,便“扑棱棱”地飞走了。
李正西的目光,便也随之看向窗外。
时下春光烂漫,惠风和畅,院子里的树枝上,已经开了花,但有花无叶,终究是有些寂寞。
花,还是要有绿叶托着才好看。
有花无叶,星星点点,像粘在枝丫上似的,轻浮,便假了。
李正西推开房门时,宅内的女佣和长工早已忙活起来,烧水、做饭、洒扫除尘,袁家媳妇儿也混在其中帮工。自从小花成了江家的二姨太,她原本的活儿,便落在了英子手上,英子也因此得了一份工钱。
餐厅里传来南风的声音。
“西风,咋才起来?”
“睡迷糊了。”
李正西在餐桌前坐下来,现南风在喝粥的时候,领口竟然还夹着一块方巾。
“二哥,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讲究了。”西风不由得调侃道。
“干净点儿有啥不好?”王正南有些窘迫,转而却问,“你咋样了,好没好?”
“你说这个?”李正西指了指眉骨上的淤青,“苍蝇叮的,还值得你问一嘴?”
王正南撂下碗筷,忽然从怀里摸出个棕色小药瓶,递给他说:“试试这個,法国药,柏格森说这个灵!”
李正西也没客气,接过来笑了笑,说:“二哥疼我!”
这时,胡小妍在楼上突然喊了一嗓“南风”。
王正南便赶忙站起身,擦了擦嘴,说:“嫂子叫我,你吃吧!”
李正西点头答应,但看着桌上的饭菜,却全然没有胃口。
不知怎的,自打醒来以后,心就一直悬着,总感觉有些没着没落。
“唰啦——”
左手边响起翻书的声音。
张正东一边看着掌中的连环画,一边头也不抬地闷声说:“西风,今天在家待一天吧!”
“待一天?”李正西皱起眉头,反问道,“我哪天不搁家待着了?”
张正东没回话,又继续埋看向手中的连环画——他的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
“东哥,你看啥呢?”
张正东把书脊抬起来,露出封面上《龙凤金耳扒》五个大字。
故事讲的是一桩奇案。
大婚之夜,新郎官惨遭杀害,死于非命,随后被歹人冒名顶替,潜入洞房之中,盗财劫色,而新娘子又碍于种种缘由,帮着歹人欺瞒婆家,蒙蔽官府,最后幸亏青天大老爷,英明神武,遂得以沉冤昭雪。
听起来很熟悉。
李正西耸耸肩,对这类姑妄之言,没什么兴趣。
他有点心不在焉,糊弄着喝了两口粥,随后便起身走上楼梯。
二楼主卧房内,英子领着儿子站在角落,王正南立在胡小妍身边,一边听着大嫂的吩咐,一边频频点头。
江雅依偎在母亲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袁家的大胖小子,想跟人家玩儿,却又不太敢。
李正西远远地站在门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屋的时候,胡小妍听见了动静,侧身朝门口看过来。
“西风,有事儿?”
“啊,没事儿!”李正西应声往前上了一步,“嫂子,道哥那边都挺好吧?”
王正南搭话说:“早上刚来过电话,挺好。”
李正西点点头:“那就行!”
胡小妍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便主动开口说:“袁家的儿子要上学了,托咱们帮忙找个好点儿的学校。”
“应该,应该。”李正西含糊地说,“嫂子,那我先下去了,有事儿你喊我。”
他轻轻地带上房门,随后又去看了看花姐和江承业,问了问养伤的刘雁声,甚至还探了两眼宋妈。
家里万事无恙,风平浪静,可他心里始终有点忐忑不安。
果然,当他重新走下楼梯时,宅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