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混珠,以假乱真?
听到江连横的提议,薛应清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轻蔑地摇了摇头。
“异想天开!”她语带嘲讽,且十分坚定地说,“办不到!”
“这么肯定?”江连横反问,“荣五爷见过蔡耘生?”
“没有。”
“那荣五爷见过蔡家老爷?”
“倒是也没有。”
“那我就不明白了。”江连横摊开双手,左看右看,比划着问,“荣五爷既没见过蔡耘生,也没见过我,我怎么就不能李鬼变李逵,冒充一把蔡耘生,跟他碰面?”
薛应清没有直接回答。
她先是喝了口汽水儿,而后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把江连横打两个遍,一张嘴,便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机灵,特别有能耐;别人都是傻子,都不如你,只有被你耍的份儿?”
“啥?我从来也没这么说过呀!”
江连横皱起眉头,心里叫屈,只觉得莫名其妙。
尽管冒充蔡耘生的主意,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想法只是想法,要是连想都不敢想,只顾怨天尤人,那才真叫可悲、可叹!
薛应清之前疯疯癫癫、喜怒无常,江连横还可以理解成一种试探;可如今这番话,听起来却像是纯粹的挖苦与讽刺了。
何至于此?
江连横想不明白。他甚至有点摸不准,眼前这个论辈分的小姑,到底是真想帮忙,还是只想看個热闹,顺便说两句风凉话,给自己解解闷儿。
“薛小姐——”
江连横忽然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却不想,薛应清讲话,向来是浮光掠影,如同蜻蜓点水似的:一句话,勾得人欲火焚身也好,喊冤叫屈也罢;转过头,她却早已翻篇,好像没事一样,再不理这档子话茬儿了。
只见她“噗嗤”一乐,懒懒地俯下身子,将淡蓝色绣鞋提好,再抬起头时,已然言归正传。
“荣五爷的确没见过蔡耘生,但宏济善堂的尹老板、戒烟部的伙计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蔡少爷好歹也是个富家大少,有头有脸,你怎么以假乱真?真当这世上有易容术呐!”
江连横却说:“你看,咱俩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怎么不是一回事儿?”
“你想的是,我冒充蔡耘生,能不能骗过荣五爷;但在我这里,能不能骗过他,根本就不重要。我不怕他看穿我,我就怕他不来看穿我。只要我能见着他,就够了。”
薛应清难得沉思片刻,想了想,仍是摇头道:“还是一回事儿。”
“怎么能是一回事儿?”
“荣五爷约见蔡耘生,是在宏济善堂碰头。你要去找他,保不齐得碰见尹老板,或者是戒烟部的伙计,人家看你面生,估计连门儿都进不去,你还见什么呀?”
“这你别管。荣五爷和蔡耘生,打算哪天碰面,什么时辰碰面,你把这个告诉我就成。”
“告诉你也没用。我可听说,荣五爷出门,有鬼子兵开道,善堂的戒烟部里,还有带响儿的保镖,就算你真混进去了,怎么出来?”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儿了。”江连横搓了搓手,看起来跃跃欲试。
薛应清默默地静了片刻,似乎有点累了,又忽然站起身,脚步虚浮,在江连横目光的注视下,摇曳着走到床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咋动不动就病殃殃的?”
江连横心知谈正事儿要紧,于是立马往旁边挪了挪,无奈两只眼睛不争气,总是忍不住偷瞄。
但这一次,薛应清没有故意挑逗。
她确实累了,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斜倚在床头,软绵绵地说:“你可以试试,整天装模作样讨别人欢心,你就知道有多累了。”
江连横默不作声。未曾体会,便无从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