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背上了荆条,上面的刺虽然已经被拔出了大半,但那些荆刺并不是清理的很干净,一些小刺依旧将他的背部划伤,小股的鲜血侵染透了他的衣衫。
此时尚未入夏,天气依旧有些寒凉,疼痛和寒冷让公孙瓒有些难捱。
但公孙瓒却咬牙坚持着,他深吸口气,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刘宅后院。
来到了牛棚之前,公孙瓒背负着荆条,冲着牛棚内长长作揖,朗声道:
“刘贤弟,瓒处事不公,断事不明,不能为朝廷举才,心实惭愧,今日来此,特求贤弟谅解!还请出棚相见!”
公孙瓒本身就是嗓门奇大之人,声调又高,这一番话喊出来,几乎院内院外的人都能听见。
院外,羽则暗自感慨:以公孙县君之嗓门,这是要将整个刘宅的人都嚷嚷来了才罢休。
牛棚之内,刘备趴在门板中的缝隙往外看。
“公孙瓒,到底还是非寻常之人,这荆条上身,谢罪于牛棚外,还这般喧嚷着自认己过,似巴不得人尽皆知,事情若果传出去,也不知对他的声名是有利有弊。”
刘俭慢悠悠的道:“或许,是利弊参半吧。”
“不过,他如此身份,竟能为我们做到这一点,殊为不易,终归,他心中还是后悔的。”
“你的意思是?原谅他?”
“谈什么原不原谅?若朝廷果能下令出塞,此战不但事关他的前程,也事关你我,一旦事成,你我目下的困境便将一举被打开,说不定还能比这公孙师兄混的更强些。”
刘备点头道:“这倒也是,况且一县之尊都做到这般地步,你若还端着架子,回头传出去,只怕你这声名也要尽毁了。”
“哈哈,兄长所言甚是,那就给他个台阶下吧。”
……
很快,牛棚的门被打开了,刘俭和刘备兄弟二人依次而出。
公孙瓒抬头望向刘俭,看到的是他迷茫的神情,好似浑然不知眼前到底生了何事。
公孙瓒心中暗叹,小师弟果非常人啊。
外面这么大动静,他竟还能这般迷茫,一副不知所谓。
“师兄!”
一声惊呼将公孙瓒从遐想拉回现实。
也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刘俭急忙奔到公孙瓒的身边,伸手将他后背上的荆条硬是扯了下来。
也不知刘俭是否有意,他在给公孙瓒扯荆条的时候,一双手掌也被荆条划出了血。
但他不管不顾,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手掌,只是将那些荆条统统仍在了地上。
随后,便见刘俭用力一脚将那些荆条踢飞,悔恨道:“大汉良臣,遭此辱刑,我之过也!”
“贤弟!”
公孙瓒急忙上千,伸手拉住了刘俭的手,仔细观看:“弟疼否?”
“不及兄之万一。”
公孙瓒重重地摇了摇刘俭的手,苦楚道:“为兄一时不明,委屈了贤弟,悔之晚矣!古语有言‘宁有种乎’,为兄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心只顾士门学子,忘却了豪门之中也有贤德良人啊!”
刘俭淡淡一笑,默然不应。
“唉!贤弟恕罪,是为兄说错话了,贤弟与我同在缑氏山学经,你我皆士门中人,怪我、怪我,胡言乱语!”
“师兄不必自责,你我兄弟,皆豪杰之士,偶有不快,又何必耿耿于怀?非丈夫也!”
说罢,刘俭一指地上的荆条,正色:“似此,更是不必!”
院落之外,一众人看着公孙瓒和刘俭在院落中尽述‘兄弟之谊’,皆是感慨万千。
似此等场面,在以孝治国的大汉天下,虽不在少数,但大多数都是风闻,未见其貌,今日能得见此等精彩场面,在场众人皆感大慰平生。
已经有很多人,暗中打算回去之后,将此一事记载于竹牍之上,用以传世。
刘周老泪纵横,对着羽则等人哭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就是兄友弟恭啊!兄弟之亲,大儒弟子,岂如凡夫?”
羽则淡淡地笑着:“是,是,我等都看见了,刘公莫要激动,再伤了身子。”
公孙瓒对着刘俭道:“贤弟,稍后为兄亲自驾车,邀你同往县署,咱们一叙旧情!”
刘俭闻言道:“何敢劳兄长执缰?”
公孙瓒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刘俭一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莫以为我今日之举全为做作,其实为兄确实觉得对你和玄德不住,对赌之时,为兄曾说若你言中,则负荆请罪,亲自驾车载你回去,一言既出,岂可儿戏?还请贤弟不要拒绝!”
公孙瓒这话,说的实在,还是非常诚恳的,甚至可以说是掏心掏肺。
刘俭略作沉吟,点头道:“行,既是兄主张的,那此事可行,不过咱们说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公孙瓒露出了开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