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斯推开门,走进房间。莱默并不喜欢熏香,就像他对女人的丰臀美唇没什么兴一样。不过现在房间里点着熏香——树木的气味让乔纳斯想起蓟犁的宫廷和在大会堂进行的各项活动。煤气灯被调得亮亮的。海风从开着的窗口飘进来,窗帘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抖动——紫色的天鹅绒。尊贵的颜色,这绝对是莱默最中意的。房间里到处都不见莱默,确切地说,一个人影都没有。屋里有一个小阳台,向着阳台的门都开着,阳台上也看不到任何人。
乔纳斯继续往房里走了几步,瞥了一眼房间另一头镶金框的镜子,他想透过镜子看看身后是否有人,无需回头。但身后也没有人。前面靠左边是一张餐桌,准备了两个人的位子,桌上还放着一份冷食晚餐,但是,座位上也没有人。奇怪的是,刚才明明有人跟他讲话。从声音判断,屋里应该是有人的。乔纳斯警惕地拔出了枪。
&1dquo;现在请过来,”刚才吩咐他进屋的那个声音又话了。这个声音径直从乔纳斯左肩后传来。&1dquo;在这里没有必要用那玩意儿,我们都是朋友,是一条船上的人。”
乔纳斯猛地转过身来,突然觉得自己老态龙钟,行动迟缓。那儿站着一个中等个子,看上去身体很健壮,眼睛湛蓝,双颊红润,可能只是健康的红润,也可能是刚喝过上好的红酒。他微笑着的双唇间露出精致的小牙齿,顶部是尖尖的,肯定是经过打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因为这种尖角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天生的。他套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像是神职人员的袍子,兜帽挂在身后。乔纳斯起初认为这个家伙是光头,不过事实证明他判断错了。那人的头剃得很短,看上去只有一层头楂。
&1dquo;把枪收好,”黑衣人说。&1dquo;我们彼此是朋友,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我们边吃边谈吧,有很多事要说——牛,油罐车,另外还有弗兰克·辛纳屈和德尔·宾格先生到底谁是更棒的低音歌手。总之有很多事等着我们谈哪。”
&1dquo;谁?更棒的什么?”
&1dquo;没什么,那个无关紧要。”黑衣人又出怪异的笑声,乔纳斯心想,这声音除了在这里能听到,就只能在疯人院用铁栅栏封着的窗子里才能听到了。
他扭过头,又把视线转到镜子上。这回他在镜中看到了黑衣人,站在那里向他微笑。天哪,难道他一直都在那儿?
他确实一直在那儿,只有在他想现身的时候你才能看得见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巫师,但是他会魔法。或许是法僧的魔法师。
他转回身。这个穿着牧师袍子的家伙依旧在微笑,惟一的变化是尖角的牙齿不见了。乔纳斯敢担保先前那些牙齿是尖利的。
&1dquo;莱默在哪儿?”
&1dquo;我让他到德尔伽朵小姐那边帮忙去了,安排收割节事宜。”黑衣人回答。他把手臂勾在乔纳斯的肩膀上,领他朝餐桌走去。&1dquo;我想和你私下聊聊。”
乔纳斯不想惹法僧身边的人,但他实在受不了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臂。他也讲不清理由,就是觉得无法忍受,简直讨厌至极。他耸了耸肩,抖落了那只手臂,独自往其中一把椅子走去。难怪德佩普从悬岩回来时一脸苍白。
黑衣人的手臂被推开,但他不仅没火,反而嗤嗤笑了起来。(德佩普说得没错,乔纳斯暗想,他笑起来确实像死人,千真万确)。一个念头在乔纳斯脑中一闪而过,他觉得这人是梵多,柯特的父亲——多年之前,就是他把乔纳斯放逐到了西部——他又伸手去摸枪。黑衣人会意地笑着注视他,那笑容让人极其不快;蓝眼睛仿佛煤气灯里的火焰似的闪动着。
&1dquo;看到了什么让你感兴的东西吗,乔纳斯先生?”
&1dquo;嗯,”乔纳斯说着坐下来。&1dquo;食物。”他拿起一块面包,一整块塞进嘴里。面包粘在他干燥的舌头上,但他还是硬生生地把它嚼烂,咽了下去。
&1dquo;很好。”那个人也坐下了,往乔纳斯的杯子里斟满红酒。&1dquo;自从那三个惹事的小子来后,你都做了些什么?朋友,请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还有你所有的计划。一点都不能漏掉。”
&1dquo;先让我看一下你的标志。”
&1dquo;当然。你可真够谨慎的。”
黑衣人把手伸进袍子里掏出一个金属方块——乔纳斯猜那是银质的。他把它顺着桌子滑过来,正好停在乔纳斯盘子边上。刻在上面的东西和乔纳斯预想的一样——狰狞的眼睛。
&1dquo;满意啦?”
乔纳斯点点头。
&1dquo;把它推过来。”
乔纳斯伸出手去,他的手向来稳健,但这次却受了他纤弱、颤抖的嗓音的影响;他的手指一阵颤抖,很快又把手缩回到桌子底下。
&1dquo;我&he11ip;&he11ip;我不想碰它。”
是的。他不想碰它。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碰到这个东西,雕在上面的眼睛就会转起来&he11ip;&he11ip;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黑衣人又笑了,伸出右手,做了个&1dquo;过来”的手势。那个银牌(乔纳斯认为它是银的)自己滑回了他那边&he11ip;&he11ip;一直滑到他粗布袍的袖子边上。
&1dquo;阿布拉卡达布拉!结束!”黑衣人优雅地呷了口红酒,接着说:&1dquo;我们是不是该结束那些烦人的客套了&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