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奇把卖出的铁掌登记在一根梁上,身上还穿着铁匠围裙,斜着一只眼睛看着写好的数字,模样有些可怕。当苏珊犹犹豫豫地开口和他谈价钱时,他却笑着告诉她,上天保佑,他相信她会尽快把账结清的。再说,他们又不会到别的地方去,不是么?不会的,不会的。胡奇一边说,一边和她一起穿过满是草料和马匹香味的铺子,把她送到门边。一年前,就算是四个马掌这样的小东西,他也不会这么大方的,但现在,她已经成了市长哈特·托林的好朋友,一切都变了。
从黑暗的谷仓出来后,下午的阳光显得十分刺眼,苏珊一度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试探着跌跌撞撞地朝街上走去,皮袋挂在身后,马掌在袋子里轻轻晃动着。在明晃晃的阳光中,她只看到一个身影经过,然后就被狠狠撞了一下,撞得她觉得自己的牙都晃动了,费利西娅的铁掌也猛烈地敲击了一下。她差点跌到,但一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这时她的眼睛才适应了户外的强光,又气又惊地现差点把她撞翻在地的竟然是威尔的一个朋友——理查德·斯托克沃斯。
&1dquo;哦,小姐,真对不起!”他说,然后掸了掸她的衣袖,仿佛自己已经把她撞倒了一样。&1dquo;你没事吧?你现在好么?”
&1dquo;我没事,”她微笑道。&1dquo;不用道歉。”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踮起脚尖吻他一下,然后说,请把这个吻转交给威尔,告诉他不要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告诉他还会有更多的吻!告诉他来我这里接受每一个吻!
但她很快就想到滑稽的一幕:理查德·斯托克沃斯猛地在威尔嘴上亲了一下,然后告诉他这是来自苏珊·德尔伽朵的吻。她咯咯地笑出了声。然后马上把手捂在嘴上,但还是止不住笑。斯托克沃斯也朝她笑笑&he11ip;&he11ip;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他肯定觉得我疯了&he11ip;&he11ip;我也确实是疯了!真的!
&1dquo;日安,斯托克沃斯先生。”她说着就向前走去,免得再出洋相。
&1dquo;日安,苏珊·德尔伽朵。”他也回应道。
当走了大概五十码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不见了。但不是去了胡奇马具店,这一点她很肯定。她不明白斯托克沃斯先生到城边上来干什么。
半小时后,当她从父亲的皮袋中取出铁掌时,她终于明白了。两只铁掌之间有一张折起来的纸,她还没打开就明白了,斯托克沃斯先生和她撞在一起并非偶然。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威尔的迹,这和花束里的字条迹是一样的。
苏珊:
你能在今晚或是明晚在西特果和我见一面么?十分重要的事情。和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事情有关。求你。
威
又及:看完后最好把纸条烧掉。
她马上就把纸条烧掉了,那道火焰升腾起来,然后又熄灭了,她不停地念叨着让她印象最深的一个词:求你。
3
她和科蒂利亚姑妈吃了一顿简单而安静的晚餐——面包和汤。吃完饭后,苏珊骑着费利西娅来到鲛坡看日落。今晚她不会去见他的。她已经为自己的冲动和欠考虑的行为付出了很多的代价。但明天呢?为什么他要在西特果和我见面呢?和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事情有关。
是的,也许吧。她并不怀疑他的诚实,虽然她并不确定他和他的朋友们的真实身份是否就像他们自称的那样。很可能他真的是为了和自己任务有关的原因而要见她(尽管她不知道油田怎么会和鲛坡上的马匹有关),但现在他们之间有了别的秘密,甜蜜而危险的秘密。也许他们会以交谈开始,但以接吻结束&he11ip;&he11ip;说不定一开始就接吻。然而,理智并不能战胜情感:她想见他。需要见到他。
她两腿叉开骑在马上——这也是托林给她的,作为即将失去童贞的补偿——看着西边的太阳慢慢变大变红。无阻隔界出微弱低沉的吼叫声,十六年来,她第一次不知何去何从而几近崩溃。她想要的一切都和她心目中的诚信背道而驰,她的内心充满着矛盾。与此同时,她感觉卡包围了一切,就像一股上升的风环绕着摇摇欲坠的房子。是的,拿卡来解释一切是很容易的,不是吗?把卡作为背弃承诺的借口。这是个解脱自己的方法,却十分不负责任。
和她离开布赖恩·胡奇黑暗的谷仓一脚迈进街上明晃晃的阳光一样,苏珊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强烈的挫败感让她无声地流下眼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理性地思考,因为她是如此渴望能够再吻他一次,再感受一次他双手的温暖。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宗教热情,对中世界的诸神也没有什么信仰,因此,太阳落山后,天空由红变紫的时候,她开始向她父亲祈祷。然后,她听到了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来自父亲还是来自她的内心。
让卡自己决定吧,她心中的声音说。不管怎么样,它都会作主的;它一直如此。如果卡最终让你抛弃诚信和名誉,也没办法。但在此之前,你要自己做决定。先别想别的,遵守你的承诺吧,不管那有多么的艰难。
&1dquo;好吧。”她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现任何一个决定——甚至是一个让她不要再去见威尔的决定——都是一种解脱。&1dquo;我会对我的承诺负责。其余的事,卡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