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听姓陆的小子说过，他是还有一个弟弟？听说住得也不远，要不要送封信过去？&rdo;段凌闭了闭眼睛：&ldo;我去写信。&rdo;魏神医见他一脸疲倦，倒是动了恻隐之心，劝道：&ldo;瞧你这副样子，怕是一夜没睡吧？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别的交给我来操办。&rdo;段凌又瞧了陆修文许久，才令自己移开视线，起身道：&ldo;不必了，我当初受修言所托，带他兄长出来求医，如今……我得亲自给他一个交待。&rdo;魏神医想想也有道理，便将书房借了给他。段凌下笔极快，一封信一挥而就，很快就写好了。魏神医问清了陆修言住的那个山谷，叫人快马送过去。&ldo;若是快马加鞭，这信一日一夜就可送到了。&rdo;&ldo;嗯，有劳魏前辈了。&rdo;&ldo;要不要准备寿衣？&rdo;&ldo;不用了，他身上穿的那件，就是他自己选好的衣服。&rdo;魏神医想起陆修文的性子，倒确实是会为自己安排好一切，便道：&ldo;那棺材总用得上吧？镇上有一家棺材铺子，用料实在，价格也还算公道。&rdo;段凌脚步一顿。&ldo;棺材……&rdo;他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只觉陌生得可怕，却还是道，&ldo;我去看看。&rdo;镇上离得不远，但魏神医怕段凌不认得路，还是陪了他走了一趟。那棺材铺子开在一条小巷子里，大门灰败破旧，走进去一溜棺木，阴森得骇人。段凌倒是不怕，一口棺材一口棺材的看过去，挑选得十分用心，又敲又打的，恨不得自己躺进去睡一睡。魏神医在旁等得直打哈欠，道：&ldo;我瞧姓陆的小子也不像是讲究的人，你何必如此费心？&rdo;段凌眼神冷漠，垂眸瞧向那口乌黑冰冷的棺材，手指抚过棺木粗糙的边缘，嗓音微微沙哑：&ldo;他以后……都要睡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了。&rdo;饶是魏神医见多识广，听了他这番话，心中亦觉不忍，道：&ldo;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钟情于他，他也不可能活过来，还是早些忘了才好。&rdo;&ldo;你说什么？&rdo;段凌猛地抬起头来，盯住魏神医道，&ldo;你说谁……钟情于谁？&rdo;魏神医也吃了一惊，反问道：&ldo;你难道不是对陆修文一片痴心吗？你这几日的言行举止，我都瞧在眼里，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断袖之癖虽有逆人伦，但你这样待他，也足以叫人动容了。&rdo;段凌张了张嘴，仿佛被他吓着了，一时说不出话来。魏神医何等眼力，只是看他这副表情，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眼珠一转，露出些怜悯之色，喃喃道：&ldo;原来如此。原来你自己也不晓得。嗯，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徒惹伤心。只可惜了那姓陆的小子……他对你……&rdo;段凌脑子里乱成一团，翻来覆去都是魏神医的那句话。他钟情于陆修文？哼，实在可笑。他很快镇定下来，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一下，道：&ldo;魏前辈弄错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照顾陆修文而已。我的心上人，另有其人。&rdo;是啊，他喜欢的是陆修言。就算陆修言娶妻生子了，他也不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他怎么可能喜欢陆修文？那个已经死去的、毫无生气的陆修文。那个即将躺在冰冷棺木中的陆修文。那个再不会睁开眼睛的陆修文。那个……段凌忽略心脏处隐隐传来的痛楚，自己对自己说‐‐绝、不、可、能。魏神医欲言又止。一句话在他嘴边打了个转，最终又咽了下去，道：&ldo;看来是我弄错了，不过你受人之托，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也算难得了。&rdo;说完后，又在心中加了一句：但愿你永远也不知道。段凌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倒是没察觉他话中深意，挑完棺材后，急匆匆赶了回去。陆修文只有一个弟弟，身后事如何操办，自然要由他决定，所以在陆修言过来之前，两人也没什么好干的。魏神医忙活了一天，多少觉得累了，便先回房休息了。段凌则去打了盆水，给陆修文擦拭身体。正月的天气，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冷得刺骨，段凌皱了皱眉，转身去灶房里生火煮水，最后端着一盆温水回了房间。陆修文仍像他离去时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