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几茎翠绿的竹笋破土而出,见风就长,如藤蔓般在空中各自纠缠。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编成了一把竹椅,林洛往椅子上一坐,凝神不语。
静眺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去年时听说她还是个菜鸟,想不到修炼进境如此之快。白云观道术果然博大精深,自己以往未免太懈怠了些。
他在这里自怨自艾,屁股上冷不丁吃了孙仙梁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你林师姐盛碗面来!”
静眺站起身来愁眉苦脸道“师姐,捞面没有了,汤面行吗?”
林洛微笑点头“有劳师弟了!”
随即又扫了一眼别人的面碗,看见面卤中的笋尖后不禁微微皱眉,又加了一句“不要浇卤。”
等静眺端着一碗清汤面回来的时候,现院子里的三个人正抬头看天。
他也跟着往上这么一瞧,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白云观的上方盘旋,不时出嘎嘎的叫声。
孙仙梁挥手放开天上的禁制,那黑影随之轻飘飘的落下,在原地一个旋转收了羽翼,再打开时已经变成了黑色长袍的两片对襟。
对襟之中俏生生的站着申小猎,身后则是神色略带憔悴的张浩。
静眺满面歉意——“张先生、申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客人来。
眼下厨房连汤面都没了,只剩下面汤了,要不我给两位端一碗去?”
张浩展眉一笑“有劳小道长,面汤就好。此处有一只乌鸦口渴了,正想喝一碗贵观的面汤。再借两间厢房栖身数日”
孙仙梁看了张浩半响,蓦然开口——
“张先生,喝碗面汤有什么打紧,观里空房间也多的是,只不过有件事需要当面说清。
那日咱们之间的交易已毕,我只是想救活我的徒弟而已,这跟去医院看病是一回事。
白云观自有恢弘气度,懂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还不至于请人救命不成就逼着大夫偿命。”
张浩微笑躬身,如对老友。
“孙观主,我来不是为了偿命,而是为了我神鸦一族的荣光。
身为神鸟的后裔,就算再落魄我们也是数千年的贵族。别人可以看不起我们,我们却不能看轻了自己。
所谓贵族,不一定要有锦衣玉食和富贵荣华,却一定要懂得荣誉与担当。三足金乌在上,不允许我们白白受人恩惠。
孙观主,那日你我一见如故,来日还要并肩杀敌,请莫要再用生死二字来羞辱在下?”
孙仙梁气急败坏的一指申小猎“那她又算怎么回事?老道我可没跟她一见如故过。”
“我跟陈七尺有杀父之仇,正好借此机会做个了断”
申小猎看了看张浩,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心里想道——
“你的那一卦说我与父亲的魂魄不日就能相见,也不知到最后能否应验?
如果真的能够应验,我自然不会死在这里。
若是不能应验,那么也好,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你,这片江湖上又何须再有一个我。”
孙仙梁回头看看,眼睛依次从老庙祝、静眺、林洛、张浩和申小猎身上扫过,心里跟开了锅一样。
老的老、小的小、两个女孩子,外加一个会预言却不怎么会打架的乌鸦。
这就是保卫白云观的全部人手,千年白云观历经种种劫数,还是头一次临劫时如此虚弱。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全都站在春风中默然不语,却没有一个人面露惧色。
观外西南与东南方向有邪秽妖气升腾而起,那是陈七尺的手下开始聚集。
它们的声势越来越大,吐纳之间将天地间的气息沾污,一点点把天空染成了灰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