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眼窗外，天已经完全黑沉下来，手机时间显示现在是十八点半，程铄回到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齐刷刷地亮着。
放眼望去，6淮骞竟然还在。
他又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他的记本电脑，盘过的核桃放在鼠标旁边，6淮骞敲电脑敲得正起劲。
程铄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共处一室，他的边界感很强，尤其对方明显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阅历和心机都远胜于他时，他会不自觉地更加警惕。
但是6淮骞毕竟是房东，他应当给予对方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所以6淮骞到底什么时候走……他不会今晚不走吧？
这样想着，程铄挑了一个离6淮骞最远的沙位置坐下，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你今晚不用回你的鸡尾酒吧调酒吗？”
6淮骞抬起头，啧了一声，“看你的眼神好像很失望，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程铄挑了个委婉的说法，“我只是觉得，一个精明的商人，应该始终把赚钱放在第一位。”
“是啊，你说的没错，”6淮骞把记本转了一个方向，让屏幕正对着程铄，“所以我正在修改之前的租房合同，精明的商人现在想尽快拿到房租。”
程铄陡然警觉起来。
“而且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我都没找你收押金，”6淮骞继续道，他假装神色有些为难，“其实我不太想赊销的，但你今晚就要住下来。”
程铄瞬间不吱声了。
“从人情世故出，友谊第一，盈利第二，让你免费住一晚也没什么，但是你又说，一个精明的商人应该始终把赚钱放在第一位，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程铄霎时没了底气，他抿了抿唇，厚着脸皮道：“……我刚刚话没说全，一个精明的商人先懂得收拢人心，其次才是赚钱，感谢6老板愿意免费收留我一晚。”
说到最后，语气中暗含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我以后会一定好好报答6老板的。”
对面6淮骞得意地笑了，“我很期待。”
房租是程铄的软肋，只要他和6淮骞之间租客和房东的关系还存在，他永远被6淮骞拿捏，看清楚这层逻辑，程铄也不再多言。
记得6淮骞电话里说的是下午有空，酒吧也不能无缘无故关门，影响生意，程铄心说只要他等得起，总能等到6淮骞走的那一刻。
程铄本来都做好等上半个小时的准备了。
谁想两分钟后，6淮骞忽然将记本盖一合，站起身来，没等程铄问，自己主动说：“我走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程铄差点泄露了脸上的笑意，“啊，你要走了呀。”
6淮骞将对方的小表情收尽眼底，却是安静地走到阳台，拿起了自己的雨伞，站在玄关处换鞋，换完鞋一抬头，正好接收到程铄无比和善的目光。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门钥匙在卧室靠窗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程铄端坐在沙上乖巧地点头，“好的。”
6淮骞稍加思索，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要补充的事项，“总之你有任何房子相关的问题，电话联系我。”
程铄继续乖巧点头，“好的。”
6淮骞再思忖几秒，又问：“关于这个房子，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有问题现在问，我晚上不一定有空及时回消息。”
程铄微笑摇头，“没有，祝你一路平安。”
话音刚落，房间所有的灯一同熄灭，一阵惊雷响过。
“轰隆隆——”
6淮骞：我心情有点复杂。
“这是跳闸还是停电了？”6淮骞想着程铄第一次来，也不知道电闸在哪，就这么把人丢下不太道德，还是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不嫌麻烦地换上拖鞋，走到电闸处，现并不是跳闸。
去小区物业群一看，大家都在骂，说怎么又停电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窗外夜色厚重，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丝毫没有要停下的预兆。
“是停电了。”
6淮骞拿着电筒晃了晃，白光投到程铄的身侧，程铄坐在沙上，头微微低垂，光影在程铄鼻梁处留下明暗交界线，“我得赶快回去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短信我不能及时看到。”
然而6淮骞等了几秒，都没有等到程铄的回答，只好自讨没地回到玄关处。
电筒的光束微弱，照不清程铄的神色。
换上皮鞋，6淮骞临走都不忘插科打诨，“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可惜没有回声，甚至人也一动不动。
“不是吧程铄，我要走了，你都不欢送一下我吗，那我这个房东做的也太失败了吧。”
6淮骞转身前依然说着玩笑话，他右手夹着雨伞去握门把，左手插进兜里，指尖冰凉的触感蓦然提醒了他。
“对了程铄，我差点忘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对面悄无声息，唯有愈演愈烈的雨声持之以恒地填充死寂般的空气。
“我给你东西，你好歹说声谢谢吧。”
几秒后，响起的还是6淮骞的声音。
“就算不说声谢谢，好歹好奇一下是什么东西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惊雷，刹那间照亮阴霾晦暗的天际，也照亮了程铄那张惨白的脸，他好像随之瑟缩了一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