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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打火镰上猛擦了一下燧石,点燃了已撕碎的干草,同时口里念叨着古老但有魔力的歌谣:&1dquo;火花—啊—黑暗,我的祖先在哪儿?我能睡这儿?我能住这儿?赐给我营帐火花儿。”奇怪的是,童年时的有些歌谣和习惯早已被扔在路旁抛到脑后了,而有一些却牢牢扎根于脑海,跟随人一生,而且年岁愈长它们的分量就愈重。

  他顶风生起火堆,让烟朝着荒地的方向涌去。除了偶尔卷起旋风似的尘暴,这里的风向基本还是持续不变的。

  头顶上的繁星一眨都不眨,也是恒定不变的,它们看上去渺小,却是百万个太阳和地球。这些耀眼的星座,就像着白光的冰冷火焰。在他仰望星空这当口,天空已从淡紫色变得漆黑。在金星下方,一颗流星划过,刻出一条短暂却炫目的弧线,然后消失在夜空。鬼草慢慢地烧出一个的形状,火光投在地上的影子非常怪异。这形状不像黑衣人留下的象形图案,却是明白无误的交叉图形,仿佛暗示着某种确定性,让人有些心惊。枪侠搭干草烧火时并不讲究艺术性,只要能烧起来就足够了。这是一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人的习惯。枪侠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住旅店时都会把房间里揉皱的画弄平整。火堆缓慢地燃烧着,火焰白炽的中心仿佛有鬼魅群舞。枪侠没有看见。两个图案,如艺术品一样,在他熟睡的时候紧密地连在了一起。风开始呻吟,就像个腹中满是癌细胞的巫婆在哀嚎。时不时会有一阵邪恶的下行风卷起浓烟刮向枪侠躺着的地方,他在不知不觉中吸进去了一些。就像一个很小的刺激物在牡蛎体内生成珍珠一样,这股烟让枪侠做起了梦。枪侠不时随着风的哀嚎出呻吟。面对这一切,繁星一如往常般无动于衷,就像它们面对战争、酷刑、复活那样。若让枪侠知道,这种冷酷劲儿肯定会得到他的欣赏。

  2

  他牵着骡子朝山下走,这山看来是这片山丘的最后一座。骡子已经受不了这样的热气,眼睛十分肿胀,显得死气沉沉。三个星期前他途经最后一个小镇,自那以后就再没见到过一个人影,只有荒弃多年的车道和偶尔可见的沙漠边界居民的泥草棚子。棚子已经衰败了,只剩下可怜的一间半间,住着的多是麻风病人或是疯子。他觉得疯子倒更好相处。曾有一个疯人交给他一个不锈钢的林用指南针,求他带给耶稣圣人。枪侠郑重其事地收了下来。如果见到耶稣圣人,他会把指南针交给他的。他并不指望自己真能见到他,但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生的。有一次他看到个长着人身乌鸦头的獭辛(注:獭辛,taheen,是种奇怪的混种生物,它们部分是人,部分是动物或鸟类。),听到他打招呼,这个畸生的东西竟然吓得逃跑了,口中出鸦叫,像是在说话。但更可能是在诅咒枪侠。

  自上次看到泥草棚子已过了五天,枪侠开始怀疑他不会再遇到这些边界居民了。当他爬上最后一座山的山顶时看到了熟悉的低矮的泥草棚顶。

  屋主是个年轻得让人吃惊的男人,他一头乱蓬蓬的草莓色长几乎触及腰际。他正在给一片稀疏的玉米地除草,专注而入神,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走近。骡子出一声喘息,这让屋主抬起了头,蓝色的眼睛定神瞪着枪侠。屋主没有武器,至少枪侠没有看到弩弓弩箭。他向陌生人举起双手草草地行了个礼,然后又弯腰继续除草。他弓着腰飞快地走过紧邻棚子的一排玉米,把鬼草和干瘪的玉米扔到身后。他的头在风中弹跳飞舞。这风直接从沙漠刮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枪侠慢慢地走下山,骡子背上驮的水袋里的水不断出晃动的声音。在毫无生气的玉米地旁,枪侠停下来,从水袋里倒了一口水喝。他口中有了些唾液,朝着干裂的土地吐了口口水。

  &1dquo;给你的庄稼一些生命。”

  &1dquo;给你自己生命吧。”屋主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他直起身子时背部出咔啦的响声。他毫无畏色地观察着枪侠。他的脸被头和胡子遮掉大半,可以看见的一小块皮肤上并没有腐烂的痕迹,而他的目光虽然有些狂野,但看上去却也神志清楚。&1dquo;陌生人,祝天长,夜爽。”(注:蓟犁的问候语。)

  &1dquo;祝你收成增倍。”

  &1dquo;不可能了,”屋主回答说,似笑非笑。&1dquo;我只不过种了些玉米和豆子,”他说,&1dquo;玉米倒好种,但豆子就需要肥料了。这里过段时间便会有个人带肥料来卖。但他待不了几日。”他笑了笑。&1dquo;这个人怕鬼。还怕鸟人(注:bird瞞an,指獭辛。)。”

  &1dquo;我看到过它。我说的是鸟人。它见到我就逃了。”

  &1dquo;对,它迷路了。它说它要找个叫哀古仙都的地方,有时候它也管那地方叫&1squo;蓝天堂’或者&1squo;天堂’,我不知道到底叫什么。你听说过那地方吗?”

  枪侠摇摇头。

  &1dquo;反正它不伤人,也不会老待在这里,随它去了。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1dquo;活人,”枪侠说,&1dquo;你讲话就像曼尼人一样。”

  &1dquo;我在他们那儿待过一段时间,那可不是我能过的日子;他们太喜欢粘在一起了,而且总是在满世界找洞穴。”

  枪侠想,这确实不假。曼尼族人总是居无定所。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屋主伸出手:&1dquo;我叫布朗。”

  枪侠和他握了握手,报上自己的名字。在他说话时,一只精瘦的乌鸦在低矮的泥草屋顶上出嘶哑的叫声。布朗指了指乌鸦:&1dquo;这是佐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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