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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布朗热太太听见了,一定会气得跳脚!真是奇怪,布朗热教授是多么优雅的人,居然有布朗热太太这样的夫人。&rdo;维奥纳浅棕色的卷发被定型,寒风来也吹不动她。她们像一对奇怪的双生花,一个黑发黑眸,神秘婉约,一个金发碧眼,热情似火,无形中成为法兰西学院里一道不能忽视的风景。东方小姐,他们如此称呼她。自德军占林巴黎已经半年,这里的人们仿佛已经习惯了路边的万字旗以及闸口巡逻的德国兵,谁来当政都一样,税,从来不会少收一法郎。黄昏借来地狱之火,烧毁了半壁天空。雅克街三十六号,建于路易王朝的楼宇突然间摇摇欲坠。老街的平静被不速之客打碎,一扇扇封闭的门窗后面,连空气都沉闷得让人窒息。&ldo;伊莎贝拉,这太可怕了。&rdo;刚进门,布朗热太太就在惊呼,&ldo;我要搬家,搬去乡下,玛丽祖母留下的农舍一定还在。上帝啊我不能再住下去,与魔鬼为邻。&rdo;素素听得一头雾水,继而望向在餐桌对面正低头喝茶的布朗热教授,教授的抬头纹层层叠叠,刀刻一般。他放下银色小勺,慢条斯理地说道:&ldo;冷静,冷静亲爱的。我们暂时还不能搬走,巴黎舍不得布朗热太太。&rdo;&ldo;回来的时候既没有看到宪兵,也没有任何党卫军的影子,布朗热太太,应该没什么要紧。&rdo;素素脱下围巾和大衣,挂在玄关衣架上。丽娜从厨房端出热茶,给她添上一杯。顺带朝她使了使眼色,十分无奈。&ldo;是可怜的邦尼特家,中午来了一队德国人,要征用邦尼特家的屋子。上帝啊,他们要干什么,建碉堡还是秘密指挥处?可怜的邦尼特太太无家可归,要搬去跟贝特街的小房子忍受杀不死的虱子臭虫,还有穷人身上永远洗不掉的臭味。&rdo;素素慢慢抿一口热茶,安慰说:&ldo;放心吧,雅克街上什么也没有,德国人不会建任何军事设施。&rdo;布朗热教授带着圆圆老花镜,只顾看他的报纸。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素素不得已,留在客厅忍受布朗热太太无聊又乏味的独角戏。座钟指向夜晚十一点,因为宵禁,这条街很早就已经清空,这个时候出现的汽车马达声便显得尤为突兀。素素没能忍住好奇,偷偷掀起窗帘往下看。路灯将雪地晕得发黄,两排房屋之间的街道、敞开的透着光的门、停在路边的褐色轿车,定格的画面就如同一张旧书页,讲述着久远且哀伤的故事。副官打开车门,视野之下,一双黑色的军靴落地。继而是德军军帽,他下车时伸手扶了扶帽沿,透着不与身份相符的紧张。谁也没能察觉,今夜昭示着军人荣耀。从二楼望下去,他的脸被军帽遮了一大半,她只能看见他弯起的嘴角,勾动了风和雪,乍然间大雪纷飞,纯白圣洁的精灵降临人间,穿越撒哈拉沙漠的干冽,途径西伯利亚高原的狂风,最终落在沉睡中的巴黎,泯灭于静静的塞纳河。他立在灯下,似乎要抬头向上看,吓得素素等不及缩回来,再把浅蓝色窗帘盖得严严实实。雪越下越大,壁炉的温暖在向门外的流浪人招手。他取下黑色皮手套,对屋子里战战兢兢抱成一团的人说:&ldo;晚上好,我是海因茨&iddot;冯&iddot;马肯森。&rdo;邦尼特一家很快离开雅克街。小邦尼特的房间与素素的并肩,两间房都有侧窗对开,素素弹琴时小邦尼特会在窗户边歪着脑袋认真听,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素素背靠墙壁,向上帝祈祷,噩梦千万不要成真。双手捂住胸口,一直等到急速乱跳的心脏回归平静,她在疯长的好奇心驱使下,再一次掀开窗帘。对面的窗户明亮,台灯孤独地撑住层层下坠的黑暗。镶嵌着帝国徽章的军帽掉落在腰腹间,少校先生疲惫地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伸向核桃木大书桌,军靴几乎要踏到向街开的窗台上。他微微仰着脸,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一半落在光里,一半掉进黑暗,挂着奖章的领口散开,标准化的八粒银扣解开四颗,衣襟被揉皱,露出内里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再多加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不见帝国军人的铁血奋进,反而像巴黎街头游手好闲的小青年,随地捡一根烟头,颓废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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