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掂量了下穆昱宇的块头和边上泼辣的女人，自知今晚讨不着便宜，只好嚷嚷些&ldo;你给我等着&rdo;之类的场面话，一边忙不迭地转身就跑。倪春燕一把将手里的鞋扔出去，正中他背心，骂道：&ldo;有种别跑你，站住，看老娘打不死你。她丢完鞋，气喘吁吁，单脚跳着过去捡回自己的鞋，弯腰套上，回头瞥了穆昱宇一下，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她咬着嘴唇想了想，似乎觉得羞愧也于事无补，索性豁出去，跟他对视着一言不发。穆昱宇突然就很想笑了，他看着倪春燕因为打架而挣红了的脸，凌乱了的发，整个人倔强得跟头驴似的。穆昱宇弯起嘴角，随即呵呵低笑了起来。他甩甩刚刚揍人的手掌，笑得无法自抑，似乎多少年来攒下了的情绪都在这会要挥霍一空，他甚至并不为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而焦躁，在这个笨拙又泼辣的女人面前，他想笑，于是他就笑了。情绪直接反应到皮层神经，两者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她刚刚怎么骂那个臭流氓来着？敢揍老娘的老板，我跟你没完我。他忽然就想起重遇倪春燕的那一幕，她对着四五个来砸店的地痞流氓，抱着煤气罐冲出来，高声尖叫，谁敢打我弟弟，我要谁死。这个女人很护短，彪悍得像头守护领地的母狮子，她把她关心的人划进一个圈，招惹她可以，招惹她保护圈里的人不行。显然，她将穆昱宇也划入那个圈里，尽管以老板的名义。可那又怎样？穆先生多少年没人这么直接跟护犊子似的护着他了，他太习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他从不自怜自艾，有那个工夫他不如琢磨点别的路子去，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可他今天却觉得，他原来跟倪春燕这么像，无关性别，无关经历，他们都是必须独自一人扛着事的那种人，他们呼吸俯仰都是一个人，没人分担，没人商量，孤独地往下走着。但这个女人偏偏还能在有限的力气中匀出一点半点去护短，她真是笨到无药可救。穆昱宇笑完了，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然后他走过去，再一次伸出手臂，将这个女人抱住，他没抱多久，只是象征性地抱一下，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松开，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对倪春燕说：&ldo;下回我揍人你边上站着就成，别傻不拉几的跳出来。&ldo;可刚刚那孙子都要揍到你了……&rdo;倪春燕有些愣愣的，下意识地回答。&ldo;那也比你跳出来瞎搅和强。&rdo;穆昱宇低声说，摸摸她的鬓发，将乱的那些给收回耳后，说，&ldo;还是你觉着我打不赢那王八蛋？&ldo;你不是不合适打架吗？你又斯文又有文化……&rdo;倪春燕红了脸，别扭着把视线瞥向别的地方。&ldo;把你这个吗字给我去掉咯，&rdo;穆昱宇勾起嘴角，&ldo;你以为我谁啊，我打小可没少干这个，后来出国了，还专门学过怎么揍人。&ldo;真的呀？&rdo;倪春燕惊奇了。&ldo;那可不，&rdo;穆昱宇不客气地说，&ldo;所以下回大老爷们的事你少掺和，听懂了吧？倪春燕撇撇嘴，不情愿地点点头。&ldo;回去吧，&rdo;穆昱宇温和地看着她，带着笑意说，&ldo;你弟弟该等急了。&ldo;哎，&rdo;倪春燕应了声，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难得扭扭捏捏地问：&ldo;穆昱宇，你，我，我问你个事。&ldo;嗯？&ldo;就，刚刚，那下，我，&rdo;她低下头，难为情地问，&ldo;我还是闹不明白，那个，那个也是外国人的礼貌？穆昱宇难得起了戏弄的心思，他一本正经地问：&ldo;哪个？&ldo;就，就你刚刚那一下……&rdo;倪春燕舔舔嘴唇，为难地说，&ldo;我就是想说，我就一中国地界的老百姓，我老土着呢，咱下回能不能别……穆昱宇看出，她是真为难，她再泼辣，再能豁出去，她骨子里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ldo;你现在可不如你年轻那会了啊。&rdo;穆昱宇说，&ldo;当年你可没这么放不开……倪春燕愣了愣，半响才问：&ldo;你还记着呢？穆昱宇点了点头。&ldo;可惜，我都记不得了。走了啊。&rdo;倪春燕别过脸，僵硬地笑了笑，冲他摇摇手，转身急急忙忙，像身后有谁追赶似的慌里慌张跑开。穆昱宇良久站着没说话。他就算出来不看言情剧，可也知道这会追上去把那个女人抱住了，这个女人基本上就拿下了。可他不愿这么做，他只是有些模糊的感觉，他喜欢倪春燕在自己身边，喜欢看她为自己忙上忙下，喜欢她刚刚那么护犊子似的冲上去揍人，这些感觉都是片段式的，一块块闪着光，可凑齐了却未必光芒万丈，令他闪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