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厚厚的铅云压在天际,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这种见不到阳光的天气,最消愁人心。
南苑墓地
今天是薄启恒的忌日,就连薄启良也一早从外地赶了回来,和薄夫人、薄靳斯还有洛云裳,一同去往祭奠。
薄夫人今天一改往日的笑容,眉心皱得越紧,眼底流露的伤,就算受到天气的感染,阴郁而苍凉。
洛云裳手捧着鲜花,跟着他们来到薄启恒的墓前。他的墓地周围没有一丝杂草,很干净,薄夫人习惯性拿出手帕,弯下腰细细擦拭着那张黑白照。
她低沉的嗓音响起,“启恒,你一走就是30年,每年过来,我都会和你说一下儿子的近况,现在弘薄在儿子的管理下,越来越好,都已经挤进全球前500强了!”
她轻叹一口气,眼底的伤转为落寞,“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儿子终于找女朋友了,她叫洛云裳,长得特别漂亮,关键还有才干,今天我们把她带过来,让你过过眼。”
说到这,她对洛云裳挥挥手,示意她走过去。
洛云裳这才走了过去,尊敬地鞠了个躬,把鲜花放在坟前,淡声说了句,“伯父,你好!”
她仔细打量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还很年轻,露出的笑容很温暖,薄启恒的面相偏柔,属于那种斯文型的男人,薄靳斯的长相更随母亲,不过从眉宇间,还是能找到相似之处。
洛云裳想到此,不经意看了眼薄靳斯,反观他的神色,很平淡,几乎没有因今天这个日子感到半点忧伤。
他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目视着这个已故之人,眼底拂不起一丝波澜,但眼神确实放空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薄启良也上鞠了个躬,平常极少抽烟的他,竟然在坟前点了根烟,另一根放在墓碑上,语气透着淡淡的哀伤,“大哥,你放心,大嫂和靳斯都过得很好,你瞧,你很快就有新妇茶喝了……”
笑声到最后,转为淡淡的叹息,“大哥,你去得太早了!”
就连在旁边的洛云裳,也感受到他的情绪,是人都会有喜悲,哪怕是一届国画大师,风光的他,在面对已逝的亲人,也会有悲伤。
“我刚满月没多久,他突发性疾病去世,世事难料。”薄靳斯淡淡说着,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始终没有情绪的波动。
洛云裳更觉得他,说这话的身份是一个局外人。
不过就像自己,从未感受到父爱,到父亲死那一刻,她的悲伤淡如轻烟,一吹就散了,估计他也和自己一样,不是不想有感情,只是机会没选择自己。
四人在墓园逗留了半个小时,才离开,但薄启良接了个电话,没有跟他们一同回薄家。
一路上,薄夫人没怎么说话,一直看着窗外的她,哪怕是用后脑勺对着洛云裳,洛云裳也知道,她脸上的落寞。
一丝情牵动着她的行为,她还是忍不住,握住了薄夫人的手。
薄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
回到家后,洛云裳陪薄夫人回了房间,但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倒了杯水,走到薄夫人跟前坐下,“伯母,喝杯热茶。”
薄夫人接过茶,喝了口后,捧在手心,淡笑着看向洛云裳,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每年到了这天,都会有点伤感而已。”
“唉,一眨眼30年就过去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她特别有感触,眼中的一幕幕,如电影般从脑海中掠过。
洛云裳在旁边安静坐着,成了一名倾听者。
“他过世的时候,靳斯才一个多月大,我曾一度压抑,看着前方觉得很茫然,这么坚持下来,就走过了30个年头。”
薄夫人又喝了口茶,洛云裳淡声道:“伯母,你是一位好母亲,很好的母亲。”
薄靳斯之所以能这么优秀,离不开薄夫人的教导。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以前在娘家,我也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但丈夫去世后,对我打击太大了,渐渐的,人都变了,”说到这,她看向洛云裳,“你有兴趣,听听我和靳斯他爸的事情吗?”
洛云裳毫不犹豫点头了,“可以。”
薄夫人的眸底,幽幽转开一个漩涡,思绪钻了进去,打开了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匣子,“他叫薄启恒,我们是其实是联姻,30多年前,两家要一起合作开发一片荒地,涉及的投资金额很大,为了巩固彼此的关系,增加信任,所以两家父母就决定,让我俩联姻。”
“虽然我们没什么感情,但启恒对我很好,特别照顾,在我怀孕时,每次孕检都不会缺席,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个好男人了。”
被薄夫人捧在手心的茶,随着气温的下降,飘摇的白烟渐消,她又喝了口茶,才把茶杯放下,“可惜,他走得太早,一夜间就没了,雁过留痕,他……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也因此,圈子里那些长舌妇,也开始八卦起来,议论纷纷,各种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薄夫人皱起眉,眼里多了些恼意,“说是他太花心,风流惹出来的事,有些还议论我是命中克夫,才会把靳斯他爸克死,还好靳斯争气,这一点我倒很欣慰。”
薄靳斯一直都是薄夫人的骄傲!
洛云裳安慰道:“不用对闲言闲语过于在意,那些人就是妒忌你,一旦找到机会,就会毫无保留地攻击你,你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人要懂得向前看,虽然你没了丈夫,但你有靳斯永远陪着你。”
当自己说出那句‘人要懂得向前看’时,她自己都惊到了,末了有些自嘲,她明白人总要向前看这个道理,还会劝说别人,但自己呢?
她有过一丝迟疑,但很快,便抹掉这个荒唐的想法。
眼底的阴沉转化为暗光,一闪而过。
薄夫人没有觉察出她情绪的改变,说完这些话,她心情舒坦多了,高兴点头,“对啊,除了靳斯现在我还有你,将来还有孙子。”
洛云裳的神思被拉了回来,但有些漫不经心,点点头,“嗯。”
“如果你能早日嫁入薄家,我才能安心。”薄夫人故意提起这一点,眸光闪了闪。
洛云裳轻笑,“伯母,您这是催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