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法式别墅,红砖墙面,浅[se]隅石,立柱敞廊,圆拱形窗洞,进了屋里,地面上铺着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和老家乡下青瓦白墙的屋子完全不一样,他光是踩在上面,都怕弄脏这么好看的地砖。
黄包车夫帮忙把行李搬到院子里以后就走了,女人看了他一眼,他不明所以,少爷说:“月姨,能让人把东西搬到我屋子里去吗?”
有个身材粗壮的大妈过来,把行李搬到了楼上的一间屋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做奴才的本分给忘了,该他来搬行李的,可他在家从不用做搬东西的重活,已成了习惯,因为才进城,束手束脚,一时间没记起来。他赶紧去提了两个包铜藤编行李箱,重的勒手。
名叫“月姨”的女人领他们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进屋之后就懵了,虽说先前少爷给他进行过诸般形容,可跟他想象得还是完全不一样,那张铁架子洋床看上去也不大,没有他们老家那张拔步床大,他要是还跟少爷挤一张床就太挤了。而且屋里既没有碧纱橱,也没有贵妃榻,他直接打地铺在地上睡吗?
屋子窗明几净,还有书架书案,桌上放这个玻璃瓶,瓶中[cha]着一束刚剪下来的粉玫瑰花,还缀着晶莹的露珠。
月姨打开杏[se]坠深[se]流苏的柞蚕布并蕾丝布的窗帘,外面是个弧形小阳台,她笑道:“这个屋子景致很好,坐北朝南,在露台,可以看到花园的景致。”
少爷不冷不热地说:“谢谢月姨。”
月姨又说:“知道你要带个仆人过来,我还单独给他备了一个房间……”
少爷忽地说:“我[nai]兄和我住一个房间。”
月姨怔住,没想到会这样,尴尬地说:“这屋子也住不下两个人吧?总不好让他睡在地上。”
他也很尴尬。
少爷执意说:“他要就近伺候我,住别的房间不方便。我看这屋也不小,换张大一些的床行吗?”
月姨半晌才缓过气,很快想出了解决办法,说:“那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人换一张双人床的床来。”
少爷说:“有劳月姨了。”
月姨看了他一眼,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看见了,仿佛在说:乡下人是什么毛病?
待她走后,他羞赧愧疚地问少爷:“少爷,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了?要么我就去睡下人房吧。本来我就该住下人房的。不然我在房里打地铺也行。人家都收拾好了,这时候换床……”
少爷瞪了他一眼:“我都决定好了,你[cha]什么嘴?我说换就换。你不陪我睡觉,我睡不好怎么办?”
他被骂得闭了嘴。默默打开藤编箱子,把书本拿出来,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书架上。
少爷走到他身边,也拿了几本书往书架上放,带着点傲气与他地说:“再说了……我给那女人一点下马威看看。不过是个二房姨太太,我母亲不在,所以鸠占鹊巢罢了,摆什么女主人的架子?好似有多了不起。真会装模作样。呵。”
主家的私事,他不好多嘴,含糊地附和了两声:“嗯。”
“她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父亲有事不来就算了,她生的两个小贱人都不在,不就是想给我难堪吗?我不回敬点颜[se],真当我软弱好欺了。”
“小石头,在这家里只有你一个是一片忠心向着我的。”
他的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使命感,说:“好的,少爷!”
少爷拉着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两人正在整理东西,忽然听见楼下有嘈杂声传来,从露台往外一看,是一辆漂亮的黑[se]小轿车自银白细沙地上驶进来,两个穿着洋装裙子的女孩子从车上下来,她们没有扎大辫子,也没有挽髻。一个看上小一些,十岁上下,披散着头,脑后别着蝴蝶结卡;另一个年纪大一些,十四五岁,则是齐耳短,俏皮秀丽,长相都肖似月姨。
一进门,小的那个就脆声说:“娘,我回来啦。电影真好看。”
大的则“咦”了一声:“林婶你在忙什么?有客人吗?”
便有人答:“大小姐你忘了,今天你大哥过来哩。下午才到的。”
正说着,他跟着少爷下楼去了,他们站在双跑楼梯的拐角处,少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当然没什么好脸[se]。
那位大小姐脸上扬起个明艳的笑,道:“大哥好。你许久不进城,一定不认识了吧?我带你四处去逛逛吧。”
二小姐则问:“大哥,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我没见过。”
少爷说:“是我[nai]兄。”
大小姐惊奇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nai]兄’这种角[se],可真稀奇。你知道的,我们城里,不兴那些封建老传统,我小时候是吃洋[nai]粉长大的。”
即便是他,也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了,可他嘴笨,不知道该怎样帮少爷,好像只是他的存在就是少爷的丑事,让少爷很是难堪了。
少爷被噎住了,他无法反驳,只能冷着脸,嘴硬地转移话题:“我[nai]兄是和我一起进城念书的,他成绩很好,也考进了高中。”
他垂下头,低眉顺目,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