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白光消失后，黑暗就变得尤其难以忍受。
余玉注视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沉默地待了很久。
忽然间，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有些烫人的温度一瞬间唤回了余玉的心神。她侧头看去，果不其然，伸手安慰她的正是面露担忧的罗学姐。
“你知道了？”
余玉：“你们先前聊得那么大声，我当然能听见啦。”
她忽然释怀一笑，表情无奈：“什么啊，到头来也没好好告别呀。”
“玉……”
“我真的没事，学姐。”
她以为昏暗的环境能够很好地掩盖自己的表情，于是顺着吹过的微风，余玉眼眶的泪水逐渐盈满。
“外婆是个很要强的人，在我的童年她也教会了我很多。”
“我从她的身上，学到了坚韧、拼搏、积极向上，却唯独没学会如何面对她的离开。”
她的声音淡淡，但喉咙间的苦涩一直吐不出。
“既然外婆不想我认出她，那我就用朋友的身份送她离开啦。”
正这样说着，右边一股巨力强行将她按在温暖的怀抱里，余玉身体一僵，随后放松下来，默默回抱住她。
……余玉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哭得很轻，轻到罗诗琴几乎察觉不到。
从天而降的情绪巨石压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喘息。余玉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外婆不愿意用这个身份和她好好道别。
明明在离世的最后时候，婆孙二人连面也没有见上。
她就像是被外婆丢弃的小狗——明明曾经感受到特别多的爱，但在这一刻无法理解外婆的行为。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余玉只能站在原地，微笑着和伪装的外婆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罗诗琴看着视野内的文字，随后又抱紧了小学妹。
“玉啊，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
“……什么？”
“我问你，”她温柔地抚摸小学妹毛躁的头发丝，“为什么那么害怕恐怖故事，又要坚持不懈地去了解这些东西呢？”
余玉讷讷道：“因为要锻炼自己……”
“你可以不用锻炼吧？倒不如说，完全可以不去接触这些，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
余玉：“我不是为了追求完美。”
“我只是……”
“只是……”
我只是不想在看见外婆的鬼魂后，因为表现得很害怕，从而吓到她。
“你只是怕自己的反应吓到她，害怕伤到她的心。”
我是不是很胆小？在外婆决定不和我相认后，也没胆子去开口说：“嘿外婆，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余玉。”
罗诗琴是第一次这样严肃地叫出小学妹的名字，她按住眼含泪花的小学妹。哪怕在黑夜中，余玉仍然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
“你真的理解云鱼儿的想法吗？”
余玉一怔，犹豫道：“我……”
“云鱼儿知道你同理心很强，而她自己又是因为车祸死亡的，她担心的是你会太和她感同身受，害怕你陷入无法自拔的伤心中。”
而余玉之所以没有强行和外婆相认，是因为担心自己吓到外婆——总之，双方都在竭尽全力地为对方考虑，但却忽略了彼此之间的沟通。
“你不是被丢弃的那个，”罗诗琴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是被她全力爱着的那个。”
“我是不是，来不及了。”余玉哽咽道，“我是不是来不及告诉她了？”
告诉外婆我有多爱她，告诉她没必要担心吓到我，因为我是如此敬爱着她。
罗诗琴：“或许，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黑夜中，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狗跌跌撞撞地从老屋里钻出来，汪汪直叫唤地冲向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