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乎乎的大学生,似乎最突出的优势就是有钱。但有钱不会让污染物大慈悲。
祈行夜喉结滚动酸涩,眼睫凌乱微颤搅碎了眸光。
他伸手,微凉的手掌搭在停尸格内明荔枝的额头上,顺着掌心传来的寒意几乎冻伤心脏。
他闭了闭眼,一时心情沉重,难以言喻。
但祈行夜并不允许自己在污染现场长久沉浸于情绪中,他只给了自己一分钟,很快便重新收拾好心情,压制所有翻滚的悲伤和愤怒。
再睁眼时,眉眼冷肃锋利,依旧是那个无所畏惧的顾问侦探。
确定明荔枝死在冷冻柜里之后,祈行夜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其他冷冻格上,严肃而快的检查每一个冷冻格。
越检查,就越触目惊心。
不仅是明荔枝,就连李龟龟,还有李龟龟另外一个徒弟,其他所有曾经存在于殡仪馆内的人……都在这里。
这个隐没于黑暗的冷冻间,像是所有人生命的最终点,看不清的纵深延伸向更深处,数不完究竟有多少尸体停放于此。
那些死尸脸上狰狞可怖的神情,似乎在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当尸体的数量数到二百时,祈行夜觉得自己已经麻木,被过多的死亡带
走了身为人仅剩的温度,无论怎样惨烈的死亡,也无法激起他更多的情绪波动。
二百零一……
祈行夜动作突然顿住,心中默念的数字也戛然而止。
他垂眸愕然看向新展现在他眼前的死尸,一时震撼无法言语,只剩满心问号。
半晌,祈行夜刚刚还紧绷的心弦忽然松懈,他慢悠悠挑眉,意味深长的看向冷冻柜的白雾。
――商南明,就躺在那里。
商南明依旧是一袭调查官制服,肩扛黑星,权势威严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安静躺在弥漫的雾气中,和平日里能在调查局总部或现场看到的模样,如此相似,俊美眉眼没有一丝柔和,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就算他现在躺在这里,似乎已经死亡,也令人见之生畏,不敢造次。
……除了祈行夜。
“哟,商大官人,没想到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倒好,找了个清凉地方躲懒呢?”
祈行夜手臂随意搁置在冷冻格边缘,笑眯眯的抬手,和已经死亡的商南明尸体打了个招呼。
他不仅没有惧怕或悲伤,反而摩挲着下颔,兴致勃勃的凑近查看。
“怪不得我觉得你平时看起来那么眼熟呢,原来你就是大家说的死人脸嘛。看看隔壁人家的,再看看你,死了和活着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祈行夜离得极近,他向前俯下身,几乎是与商南明脸贴脸的距离,甚至能看清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在笑,可双手却摸向身后战术背带,抽出长短双刀。
“商长官,你和我印象中的简直一模一样。但怎么……”
祈行夜歪了歪头,丹凤眼渐冷:“怎么你死了之后,反倒不喜欢遗体告别的入睡姿势了呢?”
他所熟知的商南明,行动一板一眼,自由章法,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执行者,习惯绝不会轻易改变,不论看多少次,商南明在入睡时,也都会用那个被他嫌弃死的遗体告别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那也是最戒备,在睡梦中也可以快反应护住致命处的姿势。
而冷冻格里的――“粗糙的假货。”
祈行夜嗤笑,缓缓直起身,眼眸居高临下冰冷看去:“你像假冒商南明?那你要学的东西还太多,再学一百年也学不完!”
话音未落,祈行夜猛然难,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又直冲而下,对准了“商南明”的胸口。
即便那东西有着和商南明一模一样的脸和体型,他也没有任何犹豫,眼眸一眨不眨,眼睁睁看着刀尖没入假货的胸膛。
他没有就此止步,而是一鼓作气直搅烂了那东西的心脏不说,还继续向下。
锋利而纤薄的刀片吹可断,落在刀法极佳懂得使用的人手里,更是威力倍增,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切割开所有的肋骨筋肉,沿着当中间划开胸膛――!
生生将那东西劈开成了两半。
就像在斩杀一只兔子一样轻松自如。
“商南明”出尖锐难听的嚎叫,猛地睁眼用一双赤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祈行夜。
祈行夜却只是无聊的揉了揉耳朵:“啧,谁家烧水壶开了?”
他嫌弃,抬起另一手中的匕,干脆利落的一刀插。进那东西的头盖骨中,用力之大,死死将它钉死在冷冻格的金属板上。
“不要顶着商南明的脸,做这种愚蠢的举动。”
祈行夜声线冰冷:“他可是我的搭档,怎么可能会是你这种丑陋无能的废物,少开玩笑了!”
一张与商南明十足十相似的脸,很快就在他手里被划烂成一团粉红深红的烂肉,像是孩童随意捏造的红色橡皮泥,脏兮兮变成一滩,从尚且完好的脖颈上缓缓流淌向下,出“咕叽
……咕叽”黏腻的轻微声响。
浑浊眼珠从眼眶脱落出来,筋肉血管仍连在眼眶骨深处的漆黑中,随着红色烂肉慢慢坍塌,却不甘心的依旧死死向上盯着祈行夜。
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你能看出我不是商南明?为什么你能如此果决的杀死你亲近的身边人,你难道不是人,没有人的情感吗?
见这东西彻底失去反击的力气,祈行夜利落从烂肉泥浆中抽出长刀,漫不经心将刀锋上的肉泥抹在“商南明”的黑色长制服上。
霎时间,就像是泼洒了浓硫。酸水,制服被腐蚀冒着白烟,甚至向没有被泼溅到的地方蔓延而去,很快就将那身象征着威严权势,更代表着责任和死亡的制服,纷纷剥落。